调好一笔颜料，品咂好一阵子，铆足了劲儿，往画纸上利索一抹，再长叹一口气，不满意，再来。画画的乐趣全在折腾之中，什么理论、主义，全然不顾了。可这样的时光不多的，达芬奇为了讨好金主，分出时间去写歌剧，排节目，甚至设计武器。以至于他临死之时很懊恼地说：“我这辈子一事无成。”
我原先在北京燕山脚下一个叫上苑的艺术区呆了好多年，一年当中要分出一大半时间给人上课讨生活。很多画画的朋友迫于生计也不画画了，离开了北京。我想给自己找个过得去的理由继续画画，我不想丢下理想转身离去。
17年的某一天，一位搞出版的学生说：“老师，要不你写一本书嘛。”我似乎一下子找到了那个寻找已久的理由，可以继续画画了。我决定顺时针沿着中国走一圈，边走边画。17年底，在上海刚刚漂起寒意的时候，我往南出发了。
去远方，似乎是最古老的冲动。人类的祖先为了生存，勇敢地走出了非洲大草原，足迹遍布了全球。不知他们是否有暇看看沿途的风景？我去远方，全然为了自己能画画的理想，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理想。这是一段很快乐的时光。从一个县城乘坐最便宜的班车赶往下一个县城，在小镇住下，拿起画具走向镇郊，甚至在村子外的草地上大睡一觉。虽然忧虑如同夜里蛐蛐的叫声，时隐时现，但于我，这已算快乐时光。
与人打交道，不免失望，但与风景交流，你不会。你高兴，它明媚，你难过，它黯淡。茅盾说过：“有人的地方才有风景。”风景像一个容器，装着你的情绪。
远方来的旅人，对风景每每惊叹，而很多当地人却视而不见。我在大理时，看到正青春的少女从越野车顶伸出身子去，迎着春光尖叫着，也看到一位当地农妇疲惫地靠在树桩边上。对风景感受，确是因人而异的。于我而言，只要把我从原先的庸俗琐碎中解放出来，哪里的风景都大有看头的。这也是旅行的意义之一吧？
到泸沽湖时，由于资金告罄和雨季来临，我的快乐时光结束了。回到上海，似乎又回到迷惘当中。有朋友建议：“你不是有画吗？不如先办个画展吧。”办展是个新的旅程，我可以努力尝度一把。经过八个月的筹备，有了今天这个展。前路如何我不管，好歹我又走上新的旅程了。
